五时

瞎写的

【堂良】人间不值得

*文/五时

灵感来自黄诗扶《人间不值得》。

脑洞,请勿上升。


1


大殿的门敞着,里头烛火通明。



桌子上的香炉里点着香,冉冉飘起。孟鹤堂面朝着殿内的神仙像打坐,一只狼崽子安静地趴在他的大腿上。



门外的小道士不敢上前叨扰,只敢跟谢金说上几句,“师叔,师兄他真执意留下那只狼崽子?”



谢金叹了口气。



这七云观已经有个百年历史。众弟子的师傅郭道长早已修得正果云游四方去了。年长些的谢金道长就负责打点观内大小事宜。



要说这孟鹤堂,倒确实不一般。



他也就二十岁,却已能窥得天机。大家只知道他入门早,又颇具慧根,都喊他一声师兄。



他的法器也十分不同,是一柄乌木折扇。



按他的本事,照理来说早可以成仙做个神仙,但却迟迟未成。



听他自己个说,是觉得自己仍有一窍未通,就留下了。



这七云观里,也不只有这些弟子们,还有一只狼精。



这小狼精是数年前孟鹤堂捡回来的。按照年岁来说才15,还不可以变作人形。也不知是这山水养人还是孟鹤堂身边仙气的辅助,小狼竟可以化作人形。



郭道长见了也允许养着,甚至还像对待寻常弟子般对待这小狼崽。



小狼崽倒也知恩图报,跟牛皮糖似的粘着孟鹤堂,时常变作兽形窝在他怀里睡觉。



这小狼唤做九良。



九是按弟子辈分给赐的字,良呢,是师傅觉得这相逢便是一场良缘,就叫九良吧。



九良很聪颖,背书十分流利,画符一学便会,算卦也很准。也对得起这些年跟在孟鹤堂身边。



但说实在的,孟鹤堂倒真没很期望九良学道法或是成什么大器。



他只是想好好的把他养着,没想到他竟如此有灵气。




前几日九良下山了一趟,不知怎么遍体鳞伤的回来。



众人都猜测九良准是私下和别人斗法去了。这在观里算是犯了大戒。



孟鹤堂什么也没说,也不赶他走。只是禁了他的法术,也不准他变作人形。



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“人狼和睦”的情景。



“道长,您信我吗?”九良恹恹地趴在孟鹤堂的膝头,没由头地一问。



孟鹤堂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头毛,并不作答。



九良刷地站起身,飞快的冲出大殿,也不管身上还有伤。



没过一会,又叼着一条红绳跳进孟鹤堂的怀里。



“这是我下山求来的,听说很灵的。”说完还抖动了一下自己的前脚爪,那儿也系着一条红绳。



“有个怪人自称空虚道长,想收我做坐骑,我不肯,他就打我,我打不过他,就..跑回来了。”九良也很泄气,自己居然没能打赢,明明在观里他的武功算很不错的了。



空虚道长。



孟鹤堂听完默不作声,倒是很不客气的把红绳系在手上了。



“我相信你。练完功吃饭去吧。”孟鹤堂点了点九良的额头,解了法术。



变成人形的九良看起来有些瘦小,但少年气十足。



孟鹤堂抬头瞧了一眼,又低下头。



“那我去了!”孟道长没生他气,九良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,高高兴兴练功去了。



孟鹤堂捋了捋道袍,起身回房,面上依然带着和蔼的浅笑。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后续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“苍天啊!我究竟做错了什么!您倒是指点一二啊!!”空虚道长绝望的大喊。



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他家道观被雷劈裂了。



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,明明他一直都有很努力学道法呢!



站在云端的孟鹤堂轻哼了一声,一挥折扇又是一道雷,随后扬长而去。




2


那是收留九良半年后的一个晚上,孟鹤堂一人待在静室诵经。九良大概又在后山玩耍,他毕竟还是只懵懂的小狼。



“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,故去彼取此。”



“道长!道长!!”



突然被打断,孟鹤堂合起经书一抬眼。只见九良变作男孩的模样,他的半截身子挂在窗框上,兽耳还没褪去,双眼扑闪扑闪。平日里给他装东西的包袱布,此刻成为了九良的遮羞布。



“道长!你看!我能变成人了!”九良奶声奶气地大叫,耳朵一动一动。



孟鹤堂打开了房门,任由九良扑进他怀里,一个翻手就把衣柜上闲置的道袍裹在了九良身上。



素日施法写符的右手不知怎么有些发抖,定心沉气,终于还是捏了捏九良毛茸茸的耳朵,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笑来。



“看到了。很可爱。”这小耳朵的手感太令人上瘾,孟道长掩面轻咳了几声。



九良笑的憨厚,头还不停的往他怀里拱,大了的道袍穿他身上有些滑稽。



大概是兽形的时候习惯了,九良跟往常似的凑上去轻轻舔了舔孟鹤堂的面颊,以示友好。



孟鹤堂摸耳朵的手一顿。



这手,又开始抖了。



孟大尾巴狼脸上还是挂着祥和的笑容,“九良,以后这样的事不能对别人做。”



九良懵懂的点了点头。他以前也舔过师傅的脸,以后也不可以了吗?



“看样子得给你做身衣服。”孟鹤堂若有所思。



“我身上袍子的花色就很好,九良喜欢吗?”



孟鹤堂穿的道袍和别的弟子不同。普通弟子穿的都是玄色道袍,头冠也是清一色的花式。而孟鹤堂穿的是一身白袍。据说是之前布庄老板为了感激孟鹤堂赠予平安符,特意给裁的。料子不能和蜀锦相比,却也十分难得,白中浮金,仙气自生。



这衣料还剩了一些,就放在静室的箱子里。估摸着可以给九良做几身衣服。



他的狼崽子,可不能比别人差了去。



“我喜欢我喜欢!”九良的手掌摩挲着孟鹤堂身上的衣袍,很是欢喜。



孟鹤堂微微一笑,“那我给九良做几件外袍好不好?”现在他的身型还小,可以再做两件大的,以后长大了也好穿。



九良喜滋滋的左摇右晃,一半肩膀都滑出了衣袍。



孟鹤堂脸色一沉,立马又给扯了上去。



“道长,杏花是什么颜色?”九良支着头轻声问道。



“杏花?九良想看看杏花吗?”



“嗯,我从来没有见过。师叔说我们院里种的就是杏花,可是它也没开过呀。”



现在的季节,杏花当然不可能绽放。



孟鹤堂起身把九良的衣袍系紧,打开房门走出去。外头黑黢黢的,只有一轮明月和几点零星,确实没什么情趣。



孟鹤堂迎风站定,左手握扇背在身后,右手捏了个诀儿,杏树金光乍起,几条树枝跟镀了金似的,猛的爆出一树杏花朵,熠熠生辉。



南风又起,落英缤纷。



九良呆呆的站在门口,呆呆望着。


那白袍道长弯腰拈起一片杏花瓣儿,看向他,笑意盎然。


心脏骤然漏了一拍。



这是个神仙。



是谁的手都没资格触碰的月亮。



3


九良的伤势养了有大半月才见好,这也并不妨碍孟鹤堂天天督促他喝药汤。



“道长,这太苦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。”九良一个劲的推药碗,又生怕洒在道袍上,动作别扭极了。想起这伤是因为那空虚道长,心里更是愤愤不平。



“这是最后一碗,以后都不喝了。”孟鹤堂坐在床边,一个劲的哄他。



昨天也是这么说的,净想法子诓他。



但能怎么办呢,就受不得这温柔耳边风。



九良一龇牙,捧起碗就给灌下去了。



孟鹤堂捏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,一边甜言蜜语,“你是我的好宝宝。”



九良哼了一声,翻过身不理他,但身后摆来摆去的尾巴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。



孟鹤堂笑而不语,伸手给九良的尾巴顺了顺毛。



九良的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枕头里。



这天儿怎么突然热起来了?



“我想好了!我要下山!”九良从床上跳起身,脸憋的通红。



孟鹤堂慢条斯理的叠着九良的换洗衣服,“下山干嘛去?”



“求道!历练!”



“我不准呢?”



“那我也要去!”



“那你去吧。”



这下轮到九良愣住了。他没想过孟鹤堂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。



在孟鹤堂的庇护之下,九良总是不痛快。九良,也想有能力保护孟鹤堂。



他的温柔,是水也是刀。



“这是匿形珠,你佩戴着别人就看不穿你的真身。也不必动用那么多法力来维持人形。”孟鹤堂的手掌里静静躺着一颗珠子,已经用流苏穿好了。



他早晓得会有这么一天。



“做人,总得有个姓名。”孟鹤堂靠在太师椅上,不像动怒的样子。



九良打断了他的话,“我跟道长姓!”



孟鹤堂唇边掀起一抹笑,“不,姓周。就叫周九良。”



周九良?



“好。”



叫什么都没妨碍。他给的,就好好收着。



那一晚,九良收拾好了包袱,悄无声息地站在孟鹤堂的房门口。



本想好好的道个别,此刻却做不到了。



周九良转过头,摸着黑下山了。



孟鹤堂就坐在正对静室门口的交椅上,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。



等到茶水凉了,等到烛火熄了,等到经书都攥皱了,这道门,无人来启。



“我的九良可真是狠心。”



看不清孟鹤堂的脸色,只听到茶杯震碎的声音,还有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


4


乍暖还寒,院里的杏花快开了。



观里上下都知道,孟道长又升了一个境界,此刻已经闭关不出静室。



辟谷得道,他孟鹤堂算是这观内弟子第一人。



周九良下山也有三年多了。



听闻修行尚可,百姓算卦求符都乐意找这周道长。



他不曾回观,也不知有没有寻到他所谓的道。



其实他也不是在躲孟鹤堂。他只是摸不准自己的心,也不敢肖想。



谢金分配完小弟子清扫院落,倚着石栏杆一个劲地叹气。



“九良怎么舍得,一走多年,不闻不问。再这样下去,孟儿登仙,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。”



李鹤东盯了他一眼,把手里的披风给他穿上,“一切皆有定数。我们插不得手。”



才说到皆有定数。周九良那边就出了事。



市场上有人恃强凌弱,周九良挺身相助。打斗间竟撞掉了匿形珠,现了原形。



街上的百姓都吓坏了,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,九良当然不可能跟百姓动手,仓皇而逃。



回到住所,九良好不容易凝神打坐。他素日小心,却被一个懂邪术的妖人盯上了,趁他不备,快刀取走了他的尾巴。



对于有尾的物种来说,尾巴为根,断了就等于没了命。



他伏在地上大口喘息,手脚都失去了知觉,手腕上的红绳都被汗水浸湿。



苦笑。都没能见上他一面。



模模糊糊中,竟看见了孟鹤堂。



还是白色的道袍,温热的手掌,奇怪的是,他没有束冠。



看起来狼狈极了,一点都不像他。九良更加肯定这是假的,大概是阎罗王送给他临死前的一点幻象。



“九良。”对方温柔的托着他的脸,手指头刮过他瘦削的下颚线。



周九良的思维更加恍惚。月亮奔我而来了?



“我放你走,就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?”他的指头使了力气,九良觉得下巴被扣得发疼。但是这疼痛,才让他觉得眼前的孟鹤堂更具实感。



“孟...?”九良呻吟着说出一个字。



“你带走了我做的袍子,多少你也有些挂记我,是不是?”



孟鹤堂平时温润如玉的双眼,此刻却有些发狠,但也就那一刹那。



九良躺在他的怀里,闻言挣扎着想坐起来。



“罢了。”



孟鹤堂聚气凝神,原地打坐。


食指对叠,小指相交,双手捏诀。


开折扇,心念咒。


仙脉换他一命,这笔买卖,倒不算亏。


九良看见了他腕上的红绳,也大概是感应到了他要做什么。发白的手指扣紧了孟鹤堂的手腕,喉咙已经发不出声,口型却是三个字,“不,值,得。”


孟鹤堂气定神闲,偏头吻了吻九良下巴上的小痣,“无碍,搏一搏。”





5


这应该是一场很长的梦。杏花开了又败。


庭前有人在练武,院里师叔在给小童子背书,后院有人在挑水。身着白袍的孟鹤堂站在杏树底下,摇扇浅笑。


九良从梦中惊醒。


他最先想到的两个字,荒唐。荒唐至极!


坐在静室的床铺上,九良愣了很久,他有些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。


他现了原形,人人喊打。他的尾巴断了,然后,他看见了孟鹤堂。


他固执的以为那是一场梦,可是此刻躺在七云观的静室,却把他拉回了现实。


孟鹤堂是把他带进这道观的人。


从前是敬他,深感恩情似海。


体会到他的体贴入微,察觉到他隐约的情意。九良很害怕,害怕到只想到了逃。


是怕自己陷得太早,怕孟鹤堂只是一时兴起逗弄自己,怕孟鹤堂得道飞升,空留下他一个人在这片土地上。


是什么时候,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心思?


跳下了床,也顾不上穿鞋,周九良推开了房门。


门外倒是一切如常。


可是,他呢?


他的寝房,不在。


书房,不在。


大殿,不在。


周九良感觉他的腿开始打颤。


第一次真切的明白什么是害怕。


靠着廊上的柱子,周九良的心都绞在了一起。


荒唐?


没有他在才是真正的荒唐。


“小没良心的,也不说扶我一把。”一把扇子敲在头上,耳边是熟悉的磁性男声。


周九良慌忙转过头,孟鹤堂笑眯眯的磕着栏杆,一边还转着手里的折扇。


生怕是假的,九良几乎是飞奔过去抱紧了孟鹤堂。


“你好吗?”九良个头高些,却一个劲的把头往孟鹤堂肩窝里靠。


孟鹤堂被他勒的一阵咳嗽,却还是温柔的抚着少年的背脊,“我很好。你呢?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


九良摇摇头,闻着孟鹤堂身上的香火气也不能安心。他是不是伤得很重?是不是再也不能飞升了?他的小脑袋都快想炸了。


“还要走吗?”孟鹤堂的语气丝毫不乱,仿佛只是唠一句家常。


九良不说话,渐渐松了手。


孟鹤堂收起扇子,还是一笑,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冰凉透顶,“我还是赌输了。”说完又弯下身给他穿鞋子,“怎么不穿鞋,冻着了怎么办。”


“你赢了。是我输了。”周九良抓紧了他的手,一把把他拉进怀里。他的手实在是冰凉,就包紧了往胸口带。


“无论怎么赌,都是你赢,一开始我就输了。”


“周身良人伴身旁。我终于明白了。”


“你的命给了我,我不会走,你也不许走。”


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抱紧了眼前人。孟鹤堂,在这里。


人间不值得,但眼前人值得。


孟鹤堂长吁了一口气,好似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活。


幸好。


若是他说要走,打断腿都要把他给留下来。


孟鹤堂浅笑安然,侧耳听着少年心脏有力地跳动声。


“好吧。当神仙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

“我屈尊,陪陪你。”


哪有什么天上人间,不过一个你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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